绿是人间正义

一个低级趣味的人

[秦沐秦] 假洒脱(下)

假洒脱(上)

假洒脱(中)

半年了,可能需要看一下前文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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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洒脱




从前,几个弟弟喜欢开秦奋的玩笑,叫他“白痴美”。

秦奋一开始还要象征性地不高兴一下,武力制服秦子墨,但纵容的次数多了,后来再听到,也就一脸笑嘻嘻的样子,真有那么点“白痴美”。

是因为那时光太过明媚快乐吧,韩沐伯渐渐习惯,生成了一种错觉,好像这平和是如此轻易就能得到与占有。

他甚至一度模糊了初见秦奋时的感受:长相帅气,笑容爽朗,带着些戒备,却仍以一种成熟的真诚接受了他这个“陌生人”的冒犯。他当时似乎急于求成了,说了太多冠冕堂皇的话,可秦奋在事后称他会聊天,不冷场,不尴尬,挺好。

明明一开始主动的是他,后来,他又是怎么懈怠到这样的地步呢。

 

韩沐伯醒来时,有一瞬间,带着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酒店的房间总是散发一股陌生冷酷的气味,天色尚早,但盘算一下化妆和造型的流程,也该起了。手机扔在床上,陷进两个枕头的夹缝里,已经没电自动关机,直到韩沐伯晃去洗手间,打湿了脸闭上眼睛——脑海中突然闪过秦奋的名字旁亮着小红点的样子。

他连水迹都没擦,快步走回床边插上电源,瞪着漆黑的屏幕自动开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

他真的去了秦奋店里,真的和他在这样意外的情况下重逢,也真的给他发出了那条微信。

更真的是,秦奋也给了他讯息。

一个男人在熹微的晨光中竖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滴着满脸的水对着床头咧嘴笑,这画面,倒也有些塞林格的味道。可他马上就皱起了眉头,停滞的对话框像一道生拉硬扯的伤疤,屏幕留白的地方仿佛都在明晃晃地控诉着什么,昨晚纠结着该怎么回复,渐渐便不明所以地睡着了。

另一端的秦奋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有没有期待过他的回信,如果发现他一直没有动静,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丝……期望落空的陈杂滋味呢?

如此自作多情的念头让韩沐伯又心痒,又唾弃,便索性一鼓作气地编辑了好几条。

“昨天不小心睡着了。

“我现在在影视城,今天开机。

“导演不做人,这种天气拍冬天的戏。

“但是剧本挺好,是我最近最喜欢的人物了。

“今天不会下戏太晚。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

对于他们以往长久的表情包和金钱交易来说,这么多文字,有的没的,在韩沐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角落,透露出足够的拘谨与迫切

但直到下午,这个置顶的格子都没有动弹。

韩沐伯窝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同组的男演员,秦奋的朋友,在场上对戏,手上无意识滑着手机,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他这几年的微信名倒没有变,但当然是换过头像的,秦奋这家伙不给人加备注,该不会早已不记得这是谁了吧。昨晚的音乐,说不定只是手滑按错了分享人,可是秦奋的音乐偏好不会是刻意的大提琴曲,然而那六个无语的点,也不能代表任何意义啊……

烈日下,厚重的戏服闷出一身汗,韩沐伯的心脏却酸凉得缩成一团,风雨飘摇起来。

 

 

那晚回去后,秦奋掰着指头算了算,距离两个人最后一次这样处于同一空间竟然也快两年了。

他和韩沐伯说了要搬走,于是便一个月没见这人。他们五个人的微信群里,两人仿佛无事发生过般正常地加入聊天,三个弟弟还不知道他的决定,让他有时慨叹生活与命运的斩钉截铁,有时又生出些负罪感。

韩沐伯“离家出走”的一个月里,秦奋跑了几趟上海落实开店,又小心翼翼、见缝插针地和靖佩瑶、秦子墨、左叶谈未来的规划。

令他惊讶的是,酒吧的诸事都推进得当,三个弟弟对于这个消息也表现出了莫大的理解和关怀,秦奋一开始预备的种种安慰说辞,竟全然没有用上。

伯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呀,秦子墨问他。

秦奋一边心虚地点头,一边幡然醒悟,其实对于他来说……艰难的那部分,永远都只是韩沐伯。

韩沐伯在拍戏中途插了个公益宣传活动,需要回北京参加。靖佩瑶便在微信群提议,干脆把这一天晚上空出来,为奋哥送行吧。韩沐伯这才知道秦奋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非常到位地安抚了所有人。

这不公平。

他看着聊天记录里,秦子墨和左叶开始讨论要去吃什么,靖佩瑶时而也搅局,争不出个所以然,就把问题抛给秦奋,“反正奋哥请客,吃顿好的”。

这不公平,韩沐伯想,我还没同意啊?

彼时的韩沐伯,并没有发现,他用了多少次的回避和沉默,才失去这直言不讳反对或同意的权利。

无论如何,这顿饭总是要吃上的。

最后还是选了秦子墨和左叶都喜欢的火锅,热热闹闹,红油浓汤,蒸腾而起的雾气与一刻不停地下料涮肉也避免了长时间清楚明晰地盯对面人的脸——秦奋本来是这么考虑,不料当天大雨,韩沐伯的活动延迟开始,待他赶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伯哥再点几个吧。”

菜单推到他面前,韩沐伯却摆手推拒,说结束以后的宴会吃了点东西,不饿了。

秦奋看他略微沾湿的发梢,捋到脑袋后面丝丝入扣地贴在头皮,眉峰、侧脸、下巴、喉结连成清癯锐利的线条,突然之间,毫无理由地来了气。

他扯过韩沐伯面前的单子,给他勾了个红糖糍粑和清汤抄手。

“吃。”

韩沐伯惊讶地看着他,倒也默许了下单。

那顿饭吃到最后,毫不意外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火锅店的清汤抄手不知道为什么做得特别慢,三个弟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明天一大早有声乐老师来上课,要是再不回去第二天就是一条死狗。事已至此,秦奋也懒得维持他与韩沐伯举案齐眉的假象,用力地抱住三个人,狠狠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背,仿佛将什么未竞的勇气、坚韧、梦想、可能,通通拍给了他们。

那就是这样了。

韩沐伯和他对面而坐,一口一口吃着抄手,秦奋低头玩手机,实际上什么都没玩进去。

“店里都装修好了吗?”韩沐伯突然轻声问。

“嗯,还没有进家具,先通通风。”

“员工找好了吗。”

“嗯,合伙人招的……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穿蓝色大衣的——”

“哦。”

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旷日持久的冷战了吧。

回过头想想,秦奋总觉得心里也有点歉疚。纵使他们如此熟稔,如此亲密……有些事情也不该这样做。他几乎可以确定,韩沐伯对他也与对别人不同,远远不同,可这种不同并不成为他压迫的借口。从生存节目的庆功宴上,从他们同住时每一次走在钢索上的细节,从他对未来几十年人生的规划和力不从心的离别通知……好像每一次,都是他张扬肆意地推挤着韩沐伯。

也难怪韩沐伯没有做好准备,甚至不明所以地来了气。他是这样的人,想到什么就要努力做什么,可由此而来的视角落差,给韩沐伯带来了许多困扰吧。归根结底,便是秦奋自食苦果。命运的失败者不愿承认自己的愚行,思索万千,也只换来一句“这就是生活”的避难所。

他们的烟机都黑白成对,蓝莓味燃烧时须缠绕薄荷的凉意,才不至于令人生厌的甜腻。

但从此以往,他得自备浓薄荷,才有此享受了。

凌晨等车时,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在眼前连成片,迷茫了北京黯淡浅灰的天空楼宇。秦奋站在屋檐下,拿出烟杆和烟弹,心念一动,仿佛决心祭奠什么似的,向身边的韩沐伯伸手讨烟。

韩沐伯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烟换给他,抽走他指间的蓝莓。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无言的和解,为之前那些自己都不可名状的兜兜转转,心浮气躁,转辗反侧;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招摇的暧昧,纵然身体发肤的每一寸都牵住丝线,可看不见摸不着,又道如何呢。

秦奋深深吸了一口,才知道这烟抽起来这么呛人,呛得他灵台清明,眼眶发热,心口濡湿。

 

直至今日,秦奋也不知他的轻易撤退究竟是对是错。当时的他看不清自己,现在却隐约晓得,事业和人生的路在冥冥之中早有决断,那一年的一切烦恼,都只源于自己在韩沐伯这个人身上投入的所有敏感与自私的心思,如果能让他重来一次——好吧,这一次就是今次。

再见韩沐伯,是静水流深,秦奋在分享出歌曲的一瞬间就有点后悔,可对面同时发来的链接,让他的后悔瞬间燃烧成辛辣滋味,蠢蠢欲动。

实际上,隐隐激动的背后,他反而有些困惑该怎么拉回他和韩沐伯的位置。在一起的那几年里,有几乎天天见面的时期,那会儿自然是不用在微信里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后来,组合渐渐成熟,韩沐伯也如愿向着影视道路发展,他们的关系添了油加了醋,见面的频率变少了,可思想的惯性还没折返回来,那时,他们也很少用文字单独聊天;再后来,当他们真的没法那么容易看到对方时,反而害怕起透过横竖撇捺揣测彼此表情的不安定感了。

就好像明明是早上发来的信息,秦奋直到下了飞机,才字斟句酌地在对话框中输入:“现在在北京忙分店的事情”。

重来一次,谨小慎微的人可笑地换成了秦奋,远在千里之外,才敢若即若离地表达暗示。

韩沐伯的回复很快:“什么时候回来?”

“周三可能”。

“对方输入中”的状态保持了很久,期间秦奋关了许多次手机,又忍不住按亮锁屏,终于等到韩沐伯一条冗长的回复,详细说明了下周的计划以及原本打算周三飞北京完成一个拍摄工作的无奈,问他什么时候的飞机,如果他改签成礼拜二晚上,是不是还有机会见上一面。

秦奋哑然失笑。

从前的韩沐伯是会对他示弱的,在遇到没有答案的问题、无法纾解的情绪、想要聊聊的人生、以及打不开的火腿肠奶茶盖的每一时刻,有时不用韩沐伯说出口,秦奋也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这是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但真实地读出韩沐伯零落成泥的心情,这一事实,又让秦奋备感酸涩。

他承认他心软了,他也承认他就是无法抗拒性情自由的本能。爱就是爱了,可以不从嘴巴里说出来,不从眼睛里冒出来,不从掌心里捧出来,可都没法不爱。韩沐伯总在责躬罪己,秦奋却觉得他才是那个坏人,控制不住感情,控制不住行动,控制不住追求那一点点容差里的挣扎,明知故犯——即便是在如今。

“不用了。”

对面的文字霎时间冻结。

也许自己的冲动再一次让韩沐伯不知所谓吧,秦奋无可奈何地想着,但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好像一个人,孤单地走在独木桥上,伴在身后沿着反方向渐行渐远,又不敢转头张望——这样故作坚强的情境里,余光却不可思议地瞥到那人停下脚步,侧过躯干,甚至抬眼看了他……这叫他如何压抑心中奔涌而去的渴望呢。

 

韩沐伯不免懊悔。

就像他们的初次见面一样,他太过急于求成,使得秦奋只好笑他,老韩可官方,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初次见面时他们俩尚且全无负担,现在,则背负着日升夜涨的情感洪流,稍有不察便要被巨浪掀翻,颠沛窒息。有好几次,韩沐伯甚至一了百了地想,就这么直接去吧,尽管不知道秦奋在北京的哪个角落,那至少是他更熟悉的城市,也是更熟悉他们共同时光的城市,他总能找得回来。

未曾料到,这次又被秦奋抢先了一步。

秦奋出现的片场,韩沐伯一开始都没发现。彼时韩沐伯刚刚下戏,晚饭还没来得及吃,趁夜戏换景,捧着盒饭扒拉几口,呆滞得看着落在一旁的挡光板,一会儿想想下一场戏的台词有几种处理方式,一会儿又想起秦奋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所思所想皮影戏一般映在那挡光板上,叫他移不开目光。

还是骤起的一记惊呼撤回了他的思绪,转头一看,不禁愣怔,这是皮影戏成了精,还是他三十年的人生突然觉醒了超能力,秦奋这家伙,怎么会正正好好就在眼前呢。

“哎,秦老板,你来看我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这么好啊?”同组的男演员在和他大大咧咧地开玩笑,秦奋拜托了几个空闲的场务,帮他把车上买的绿豆汤搬下来分给剧组,看样子经过上次的聚餐偶遇,导演也成了他的旧识,胖大叔笑呵呵地拿了一杯,都不训人偷懒了,心满意足喝着。

“你少自作多情。”秦奋一边分消暑品,一边笑骂他的朋友。

韩沐伯听到这话,像是突然被蛰了一下,“噌”地站了起来。

“沐伯啊,”导演眼尖,看到他招呼,“过来喝点绿豆汤,盒饭都不好吃了。”

秦奋也转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朝他举起杯子。韩沐伯压抑下心头强烈的不真实感,接过杯子,却没有喝,放到一边,拉住秦奋的胳膊就往布景外走。

“哎,老韩。”秦奋拖住他,“先喝一点,你都没吃晚饭。”

“……”

可惜他低估了韩沐伯的固执,也低估了在他没有音讯的几天里韩沐伯给自己加的砝码。此时的韩沐伯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冲自己发一通火,可看看秦奋喊他几声,见得不到反应,只得无奈乖顺地跟他走出去的样子……又舍不得了。

“老韩?”

“……”

“韩老师?”

“……”

“韩沐伯,喂,你不会是不想看到我来吧?”

韩沐伯把他拉到隔壁古城景点的墙根,月亮都照不到的地方,四下寂静,才终于回了头,抿着嘴,几经辗转,嘶哑地开了口:

“秦奋,我——”

秦奋安静地看着他,眼睛在暮色中清澈透亮。都说三十而立,可韩沐伯此前从来没有体会到这个年纪该有什么安身立命的感觉——直到此刻,秦奋耐心而安然地看着他,好像在等他说出什么非常重要的话。

于是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

“我——对不起——其实我——”

“对不起,”秦奋轻声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对不起。”

“我没忍住。”

“我来了。”

韩沐伯张了张嘴,空气愈发稀薄了,秦奋惴惴不安的表情照在他的瞳孔里,远光灯一样激起生理的浓雾,如鲠在喉。

唉,此时还需多说些什么呢。

韩沐伯一把抱住秦奋。

被手臂环绕的人有片刻迟疑,最终,回拥他的脊背,如释重负般紧紧地压迫着他的骨骼。

秦奋常年佩戴的手链和戒指在他的皮肤上嵌出形状熟悉的印记。

夏夜微风中,他终于感觉到温暖。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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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了,期间发生了许多事,心情也有了很多的变化,终于找回最初写《假洒脱》时这种矫情的感觉(不是),一鼓作气写完了。

OOC,请多包涵。

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如今日,永远幸福每日。

PS:完结了,不麻烦的话,请给一些爱和评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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